那個戴著墨鏡拼命踹著28永久自行車的小軍官騎行在昆明城西的馬路上，他一邊追隨著地上移動的明暗分界線，一邊抬頭仰望著天上那個漸漸變成黑色的太陽。

 ── 這是1978年1月30號，昆明正位于觀測日全食的那條狹長地帶中。據說這是上世紀在中國最后一次可以觀測到的日全食，也是我此生唯一一次認真全程觀測的日全食。那個時任昆明軍區司令部機關宣教干事的小軍官就是我。

在中國，那正是天地翻復的時刻：此前的1976年9月，毛澤東逝世剛過，內部布置了“追查政治謠言”，于是我被政委召見談話，另一個部隊里的北京兵則同日被隔離反省，都是因為“傳播”了關于毛的“謠言”。因為身歷，這段以后被證實基本真實的話語我至今記得大意：“我一生干了兩件事，一件把蔣介石趕到海島上去了，一件是文化革命。前一件反對的不多，后一件擁護的很少。怎么接班？和平不成，只有血雨腥風。以后怎么辦，只有天知道。”與這段“謠言”一樣詭吊的是，很快又傳來了我們熟悉的女兵因為被揭發在通信中咒罵江青被關進軍事監獄的消息，隱隱中，政治的陰影似乎也在向我們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