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科技初創公司而言，保持極致專注往往是成功關鍵。谷歌(Google)那句著名的使命宣言：“整合全球信息，使人人皆可訪問并從中受益”，曾深刻塑造了其早期戰略重心。這家搜索引擎在最初那些年接連升級，推出圖片搜索、地圖，還有購物、新聞，已經和最初的樣子判若兩物。等到九年后微軟(Microsoft)推出必應(Bing)向其發起正面挑戰時，勝負其實早就已成定局。

相比之下，OpenAI反而試圖把“不專注”塑造成一種優勢。ChatGPT確實抓住了公眾想象力，但與此同時，這家公司還一直在馬不停蹄地推出各種新產品概念——從基于視頻生成的社交網絡到“購物助手”，還一頭扎進企業市場。

這種急于開發各種新業務的心態可以理解。面對開發和訓練模型所需的巨額成本，OpenAI需要開拓所有可能的收入來源。但這種策略的風險似乎也開始顯現。三年前，ChatGPT曾讓谷歌措手不及；如今，這家搜索巨頭強勢反撲。谷歌最新的Gemini人工智能模型獲得廣泛好評，推動公司股價再創新高。面對這一威脅，OpenAI首席執行官薩姆?奧爾特曼(Sam Altman)向員工拉響所謂“紅色警報”(code red)，要求全公司把重心重新拉回到ChatGPT上。

與當年的谷歌不同，OpenAI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在一個嶄新的大市場里自由馳騁，巨頭們戒備的目光始終在追隨它的一舉一動。但如果從奧爾特曼這份內部信來判斷，是OpenAI自己疏忽才讓這個問題變得更加嚴重——它沒有盯緊目標，沒有投入足夠資源打磨自己的核心產品，這才迫使奧爾特曼緊急動員全公司調整重心。

這道動員令也為OpenAI在下一階段的消費級AI競爭中如何排定優先事項，拋出了三個重要問題。第一個問題是：它能指望最初為自己帶來成功的基礎模型持續地讓自己保持獨特優勢嗎？隨著模型開發者之間的競賽不斷加劇，它已經難以保持明顯的技術優勢——不過話說回來，其他公司也同樣如此。

不過，模型之間的差異也反映出一些更主觀的決策，例如回答問題時的語氣和風格。在這一點上，OpenAI似乎再度被多重優先事項牽扯了精力。今年早些時候，對4o模型的一次更新明顯更偏向“最大化用戶黏性”，傾向于強化用戶原本的看法。OpenAI后來承認，這樣的調整讓模型變得有點“阿諛奉承”。隨后的GPT-5發布又來了一個大幅回擺，卻又被批評過于冷冰冰。這種風格搖擺突顯了用同一核心模型同時滿足消費級和企業級用戶所面臨的挑戰。

第二個問題是：聊天機器人市場是否已變得對ChatGPT有利，還是說一切仍沒有定數？谷歌可以借助搜索引擎這一入口為Gemini導流，這給了它一個極為強大的用戶獲取渠道。奧爾特曼呼吁加大力度拓展ChatGPT的功能，比如提升個性化程度、能回答范圍更廣的問題，這些都預示著下一階段將圍繞新功能展開激烈競爭。

隨著重心回調，OpenAI也需要為其核心產品找到一套更強健的商業模式。目前，ChatGPT的付費訂閱占據了公司收入的大頭，但在這種“免費+增值”模式下，愿意真正掏錢的用戶占比極小。然而，奧爾特曼不久前希望弱化的方向之一恰恰是廣告，這也意味著一種潛在重要的變現方式將被延后。

奧爾特曼這次“紅色警報”引出的第三個問題是：此舉是否反而降低了公司打造下一個突破性消費級AI體驗的可能性？

OpenAI一直在對外講述這樣一個故事：ChatGPT是一個“意外走紅”的產品，本來只是用來展示公司最新模型能力的載體，不料卻意外打動了消費者。眼下還很難判斷，未來是否還會出現類似ChatGPT這樣的“殺手級應用”。但在之后的至少在一段時間內，OpenAI的產品試驗很可能要退居次要位置。公司首席執行官已經要求員工把一些有潛力的新項目緩一緩，比如“購物助手”、個人助理服務Pulse等。

奧爾特曼近日發給員工的備忘錄表明，他正面臨艱難抉擇。公司對外宣稱自己的使命是“確保通用人工智能(AGI)造福全人類”，這固然令人欽佩。但如果指望這句話為一家身處激烈競爭之中的公司提供清晰的戰略優先級，它能給出的具體指引卻非常有限。

譯者/何黎